新湖有色專題（鋁）：貿易戰2.0對全球鋁市場影響如何
美國時間2月10日特朗普宣布對所有進口到美國的鋼鐵和鋁徵收25%的關稅，最新措施還取消對部分貿易夥伴的鋼鋁免稅配額和豁免政策。此後他還表示將採取其他措施，使關稅水平與其他國家對美國產品的徵稅保持對等。
特朗普的關稅政策表現出多變性。2月1日特朗普簽署行政令，對進口自加拿大、墨西哥的產品加徵25%的關稅，其中對加拿大能源產品的加稅幅度為10%。而在2月3日又宣布對加墨兩國的加徵關稅措施將暫緩30天實施，但3月3日則確認，針對加墨兩國的新關稅政策將在3月4日正式生效。
美國關稅舉措引發其他國家的強烈反應。加拿大、歐盟等紛紛表示將對進口美國商品加徵關稅。中國同樣做出反擊，對進口美國一係列農產品等加徵關稅。
美國為鋼鋁進口大國，其原鋁消費中80%以上靠進口，每年進口180萬噸左右鋁材。這對加拿大、阿聯酋等原鋁出口國帶來衝擊，對中國鋁材也有一定影響。
一、美國鋁市場供應簡析
美國曾是全球鋁產量第一大國。上世紀80年代，美國原鋁年產量在400萬噸以上，佔全球總產量的1/3。隨著其他國家鋁產業不斷發展，美國鋁冶煉優勢不再，其產量不斷下降，近幾年產量降至100萬噸以下。美國地質調查局USGS數據顯示2024年美國原鋁產量創新低至67萬噸，同比下降10.67%。而全球原鋁產量持續攀升，IAI數據顯示2024年全球原鋁產量達7275.8萬噸，同比增2.89%。美國產量佔比則下降至1%以下。
美國電解鋁產能在180萬噸左右，除去永久關停的部分，有效產能120萬噸左右。即便部分產能恢復運行，年內產量也難恢復至100萬噸以上。
雖然產量持續下降，美國鋁消費量確維持增長，這需要大量進口。美國商務部數據顯示2024年美國進口未鍛軋鋁及鋁材542.96萬噸，同比下降0.575%。鋁進口中未鍛軋鋁佔66.76%，其次為鋁板帶片，佔16.92%。
進口來源看，2024年362.47萬噸或58%的未鍛軋鋁及鋁材來自加拿大，其次為阿聯酋，佔6.4%，為34.7萬噸。而來自中國的進口量僅佔4.1%，為22.29萬噸。
美國進口的未鍛軋鋁主要來自加拿大、阿聯酋等。美國商務部數據顯示2024年美國進口未鍛軋鋁362.47萬噸，同比下降5.8%。其中274.39萬噸來自加拿大，同比增3.46%，佔美國進口總量的75.7%。2024年美國自阿聯酋進口未鍛軋鋁34.37萬噸，佔美國進口總理的9.5%。
美國原鋁產量的下降與進口量增加基本同步，2013年美國原鋁產量斷崖式下降，其自加拿大的進口量則飆升。2018年特朗普開啟貿易戰，對進口鋼鐵和鋁分別徵收25%和10%的關稅。加拿大、墨西哥、歐盟等貿易夥伴最初被納入徵稅範圍，但後續通過談判獲得臨時豁免或免稅配額。2019年，加拿大、墨西哥在同意修訂《北美自由貿易協定》（NAFTA）後重新獲得豁免。美國的貿易關稅舉措使得2018及2019年進口量大幅下降。2020年8月，美國以“進口激增”為由，宣布對加拿大未鍛軋鋁恢復徵收10%關稅，但一個月後又撤銷該決定，恢復豁免。2020年以來美國未鍛軋鋁進口量重回增長。
俄羅斯也曾是美國主要的鋁進口來源國，在2016及2017年美國進口俄羅斯產未鍛軋鋁分別達72.16萬噸及72.23萬噸，分別佔其當年進口總量的16.9%及14.8%。但在2018年美國開啟貿易戰及2022年俄烏衝突以來美歐施加俄羅斯重重制裁後，美國賣家對俄羅斯產的鋁唯恐避之不及。2023年美國自俄羅斯進口量下降至8000噸以下，2024年則降至零。
美國除大量進口未鍛軋鋁外，每年也進口近200萬噸鋁材。美國商務部數據顯示，2023年美國進口鋁材180.5萬噸，同比增11.89%。進口鋁材以鋁板帶片、鋁絲、鋁箔、鋁條桿及鋁型材為主，其中鋁板帶片進口量佔50%以上。
加拿大同樣是美國鋁材進口第一來源國，2024年向美國出口鋁材40.9萬噸，同比下降3.66%。加拿大來源的鋁材以鋁絲、鋁板帶片及鋁條桿及鋁型材為主，分別佔46.7%，30.9%及21.1%。中國是美國鋁材進口第二來源國，2024年中國向美國出口鋁材22.23萬噸，同比增12.76%。中國來源的鋁材則以鋁板帶片為主，2024年佔比65%，其次為鋁箔，佔28.5%。
除去貿易戰因素影響，美國對加拿大鋁材進口總體變化不大。尤其是《北美自由貿易協定》簽訂以來，進口量總體在區間內變化。兩國經濟的互補性強，貿易關係密切為兩國鋁產品進出口通暢奠定基礎。隨著美國對加拿大鋼鋁徵收25%的關稅已使加拿大鋁生產商已將出口目的地由美國轉向歐洲。
相對而言，中美越來越大的貿易逆差引起美國不滿，美國頻繁實施貿易保護主義舉措，嚴重打擊中國商品出口，其中鋁產品出口受打擊嚴重。2018年之前美國即針對部分中國鋁產品徵收高額反傾銷、反補貼懲罰性關稅，即便如此，中國鋁材對美國出口量依舊強勁增長。2018年美國對進口鋁徵收10%，這基本覆蓋所有鋁產量，這直接導致其從中國進口量大幅下降，其中鋁板帶片每年進口量降至10-20萬噸，鋁箔每年進口量則下降至6萬噸上下。
2024年9月18日美國將中國鋁產量進口關稅稅率由10%上調至25%，並於2025年1月實施。關稅稅率大幅上調引發四季度美國買家搶進口行為。
與加拿大相比，美國自墨西哥進口量相對較小。美國商務部數據顯示2024年美國自墨西哥進口未鍛軋鋁及鋁材8.15萬噸，同比下降22.32%，佔美國進口總量僅1.5%。在美國進口的未鍛軋鋁中，來自墨西哥的量僅佔0.69%，而鋁材也僅佔3.12%。美國對墨西哥鋁產品進口量在2022年達到峰值也僅11.4萬噸。由此可以看出，中國鋁材由墨西哥轉運美國的情況並不明顯。除墨西哥外，印度、越南等東南亞鋁產品在美國進口佔比中同樣非常小，其中2024年印度鋁產品的佔比僅接近3%，越南鋁產品的佔比甚至不及墨西哥。由此可以看出中國鋁材過道這些國家再運往美國的情況並不普遍，涉及的量較小。
二、關稅對美國市場的影響
美國對進口鋁徵收關稅將直接提高美國買家的採購成本，自特朗普宣布關稅政策以來，美國鋁市場升水已大幅飆升，遠期升水由520美元/噸水平上漲至800美元/噸以上，並向900美元/噸逼近。
鋁在交通運輸、包裝等領域被廣泛運用。面臨高額關稅帶來的原材料成本增加，美國食品巨頭可口可樂等紛紛表示將更多使用非鋁包裝材料。
而針對美國的高額關稅，加拿大政府也迅速做出回應。加拿大總量特魯多3月3日表示，如果美國總統特朗普政府兌現對加拿大商品徵收關稅的提議，加拿大將從3月4開始對價值1550億加元（合1070億美元）的美國商品徵收25%的關稅。加拿大雖然向美國出口原鋁，但同時也需要從美國進口鋁材，雙方互加關稅也將提高加拿大鋁材消費商採購成本。
三、美國關稅及對中國鋁材出口的影響
中國是鋁產量第一大國，也是鋁材出口第一大國。海關數據顯示，2024年中國出口未鍛軋鋁及鋁材665.4萬噸，同比增17.16%。其中鋁材出口量達到630萬噸，同比增7.99%。
從出口分布看，中國鋁材出口分布非常多元化，2024年向220多個國家及地區出口了鋁板帶、鋁箔、鋁型材等各類鋁材。出口佔比超1%的國家及地區超20個，墨西哥佔比最高為10%，其次分別為越南、韓國、泰國、印度，佔比分別為6.51%、6.16%、5.59%、5.55%。美國雖在出口佔比中排第六，但佔比僅為4.12%，絕對量為25.94萬噸，與美國商務部22.29萬噸的進口量有一定偏差，但總體吻合。
中國鋁材出口以鋁板帶片為主，2024年佔鋁材總出口量的54.35%；其次為鋁箔，佔24.69%；鋁型材出口量佔比則為16.14%；鋁管出口佔比則接近3%，其他佔比較小。
中國鋁材出口量不斷增長伴隨著各種貿易保護主義措施的狙擊，反傾銷、反補貼措施層出不窮。鋁型材曾是中國鋁材出口佔比最高的大類，2010年鋁型材出口量佔比超35%。但受美國等反補貼稅率政策打擊，出口量增長勢頭受挫，佔比也逐步下降至20%以下。2010年9月美國對中國鋁型材實施反補貼稅率措施，反補稅率高達137%，直接導致中國鋁型材供應商告別美國市場。在此之前，中國鋁型材對美國出口量佔比接近30%，為第一大出口目的國。近幾年鋁型材出口量基本面維持在100萬噸左右，佔鋁材出口的比重基本在16%-19%。
2011年以來中國直接向美國出口的鋁材以鋁板帶箔為主，且不斷增長，同樣引起美國不滿。美國頻繁發起反傾銷、反補貼調查，並針對不同型號鋁板帶箔產品徵收懲罰性關稅。2018年美國挑起貿易戰，並對中國鋁產品無差別徵收10%的關稅，導致鋁板帶、鋁箔直接向美國出口量大幅回落。
2024年9月18日美國將進口中國鋁產品關稅稅率自10%上調至25%，並於2025年1月執行。這再度對中國輸美鋁產品帶來極大壓力。而此次美國對進口中國商品加徵10%的關稅是否將在25%稅率的基礎上累加有待明確。
國內則於2024年12月全面取消鋁材出口退稅。鋁材出口遭受雙重打壓。雖然內外鋁價比值已有所調整，但仍難覆蓋因出口退稅取消帶來的價差，出口利潤受擠壓，這也導致12月鋁材出口量大幅下降。
總體看，美國不斷提高進口商品關稅，對中國鋁材出口形成新一輪打壓。不過考慮到中國直接輸美鋁材量已降至25萬噸/年上下，佔中國出口總量僅4%左右。加徵關稅的直接影響相對有限。如果美國僅僅是無差別徵收25%的進口關稅，相對其他國家輸美鋁材中國鋁材實際更具優勢，不排除中國鋁材在美國進口佔比不降反升的可能。
中國出口退稅政策的取消對短期出口同樣存在較大壓力。因相當一部分鋁材出口靠退稅維持，取消後即陷入虧損。雖然政策取消後內外比值走弱，但未能完全抵消政策影響。而中長期看，出口退稅取消倒逼國內鋁材生產企業升級產品結構，降低低附加值的產品產量，增加高附加值的鋁材產量，從而實現產業升級。
四、歐盟禁止進口俄羅斯原鋁的影響
2025年1月，歐盟提議分階段禁止進口俄羅斯鋁，計劃在一年過渡期內允許進口27.5萬噸，此前歐盟年進口量約32萬噸。2月19日歐盟各國大使批準對俄新制裁，這次直接禁止進口俄羅斯原鋁。
歐盟地區一度是俄羅斯鋁產品第一大出口目的地，曾佔俄羅斯鋁出口的30%以上。俄烏衝突以來，歐盟跟隨美國不斷對俄羅斯實施制裁，雖然一直未直接制裁俄羅斯的鋁產品，但歐洲買家在一輪輪制裁下對俄羅斯的鋁產品唯恐避之不及，導致其自俄羅斯的年進口量下降至30萬噸以下。而2022年以來歐盟地區電解鋁產量大幅下降，自380萬噸以上下降至330萬噸以下，2023年進一步降至303萬噸，2024年雖有所回升，但仍在320萬以下。在自身產量下降，歐盟地區各國不得不舍近求遠向亞洲、北美地區進口鋁。
美歐制裁對俄羅斯的鋁產量並未帶來較大影響，雖然2023年俄羅斯電解鋁產量小幅下降，但2024年在新產能投產的拉動下產量大幅攀升。在被歐盟買家拒絕後，中國成為俄羅斯主要出口對象。2023年中國進口電解鋁154萬噸，其中117.57萬噸來自俄羅斯，佔76.23%。這是2022年進口量的2.54倍。2024年從俄羅斯進口量仍在高位，為112.83萬噸，佔總進口量的52.8%。中國承接了大部分俄羅斯原發往歐洲及美國的電解鋁。
歐盟對俄羅斯的原鋁實施禁令後，俄羅斯發往歐盟僅有的20-30萬噸電解鋁預計大部分將流入中國市場，進一步推升中國進口量。歐盟此次禁令可以作為2022年以來供應結構重構的延續。
五、小結
特朗普2.0伴隨著貿易戰2.0，全球貿易格局再遭衝擊。高關稅使得全球鋁市場供需結構二次重構，在打壓他國鋁產品出口的同時，美國本土市場也難逃其害。關稅將導致短期美國進口量大幅下降，並造成供應短缺，進而刺激本土鋁價大幅上漲，推高本土制造業成本上漲，削弱美國企業競爭力，同時打壓美國本土鋁消費。在全球供應總量不變的情況下，美國地區供應的減少將帶來其他地區供應的增加，使得美國以外地區鋁價下降，二者價差或逐步擴大並填平關稅帶來的影響，進而使得全球供需實現再平衡。
目前貿易戰除刺激美國鋁升水飆升外，對倫鋁、滬鋁影響尚不明顯。而回顧2018年美國制裁俄鋁以及2022年美歐對俄羅斯的一輪輪制裁，曾引發鋁市場供應的擔憂，刺激鋁價階段性衝高。而隨著供需結構重構，鋁價又逐步回落。而2018年特朗普首個任期發起貿易戰後鋁價並未出現劇烈波動。
特朗普挑起的貿易戰2.0或引發全球貿易保護主義的擴散，貿易戰外延可能加劇市場不確定性，或促使企業加速供應鏈多元化布局。特朗普政策的多邊性及其對鋁市場的影響有待進一步觀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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